我是1979年7月作为应届高中毕业生参加的高考。一直在“不学ABC,照样干革命”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我等,对于高考,并没有意识到,那一刻会彻底改变自己的人生。
很难想象,距离1979年那个炎热的夏季,我参加恢复高考的第三场考试的日子,已经38年了。
因为小学、初中时,我们这批人在最应捧书阅读的岁月,虽然身在学校,却成天把时间荒芜在工厂、田野、军营,有的还随着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滚滚洪流,从城市去到农村插队落户。直到1977年秋天进入高中后,因为恢复高考,才开始正儿八经的读了几天书。
两年后的7月某天,我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(也是唯一一次)高考。那天,在班主任周老师的带领下,我和同学们来到设在库房街小学(今泸南中学)的考场。为了防止作弊,监考部门想出奇招:考试之前将所有课桌全部调换了一个方向。这对我们这些平时试场纪律松松垮垮的人来说,是始料未及的。大家的脸上立即出现了各种各样奇怪的表情,原本安静的考场也因议论纷纷而发出阵阵声响。
当时的我,特别浑浑噩噩。我的理想是成为工人阶级的一份子,而对“知识分子”并不特别向往。老师的谆谆教诲、家长的旁敲侧击,只是让我走进考场,勉强应付而已。我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就站在一个历史的关键点上,我的人生从此“与众不同”。
回头去看,我在高中阶段的表现太差强人意,尽管读的是“文科快班”,数学却一塌糊涂。班主任老师常常因此痛心疾首我“不是笨学不进去,而是太固执己见”——对数学老师横竖喜欢不起来,以至于考数学那个下午,买了开考后半小时后的电影票,只等监考老师说可以交卷了,便一溜烟地冲向电影院看电影去了。当然,我的数学只得了7分,导致高考总成绩很不理想,只上了大专线。
高考结束以后,我没有像有些人那样在忐忑不安中静等消息,反而成天东游西逛去了。一天家长捎来口信:“你被某某专科学校录取了!”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等回到家里,才独自悄悄把录取书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1979年9月,我生平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求学,母亲为我缝制了新被褥,闺蜜为我采购了洗脸盆,加上乱七八糟的衣服书籍,塞满了一个大木箱和一个小木箱。瘦小的身躯、沉重的行李,凌晨五点钟,母亲带着我,像蚂蚁搬家似的一路上走走歇歇,赶到位于大河街的一码头。母亲把行李搬进船舱,把船票递到我手中,说了声“注意安全”,便消失在朦胧晨雾之中。我竟没有一丝惜别,心中涌腾着“大江东去”的豪情。
挥手从兹去。我的人生从那一刻就真的被改变。我不知道,如果没有高考,我会有一个怎样的人生。这兴许是我的“哥德巴赫猜想”,而且永远没有答案。